【当天后失忆之后】番外九、天劫的故事
在此后的一段时间,“邝露”二字成为璇玑宫的禁语一般,虽然这个人时常出入七政殿,但无人敢在天后面前提起这个人,但不提起,不代表不存在。
在润玉将图册递给邝露之时,邝露瞧着那图册上的男子小像,跪了下来, 哭诉道,“陛下又要赶邝露走吗?”仿佛他此刻做的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。
润玉犹豫很久,那些劝抚的话不知如何开口,他忽然想起,四千多年前,锦觅想要拒婚于他,那时的他,也曾迷茫无措……
在下一刻,他已决定好了,一定要为邝露定下亲事,要开口时,七政殿来了位“客人”,探头探脑的,是个顶好看的小仙童,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酥饼上。
润玉瞧了他很久,邝露才回禀道,“花界的连翘仙子来探望娘娘了,这位约莫是连翘仙子的幺子。”
连翘的孩子已这么大了……润玉招了招手,那孩子才小心翼翼的往里头来,润玉步子缓慢,将案几上的酥饼递了给他,“想吃这个?”
他的眼睛很大,明亮的很,稚子神色在这七政殿很是罕见,点点头,接过时很是礼貌的回了句,“谢谢大哥哥。”
润玉忍不住笑道,“你唤我什么?”他想着,若他成婚的早,孩子生得早……忽然,停下念头。
那孩子吃完一个,又抬头看润玉,润玉又给他递了一个,他就像是个小仓鼠一样,吃个没停,倒有几分连翘的样子,润玉怔怔的看着他,下意识想起,若是锦觅生下他的孩子,也约莫是这个样子。
他定然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,教他诗词画书,再手把手教他术法修行……这是他曾经期盼过的幼年。
润玉骤然明了了,他并不是不开心那个孩子的到来,只是有些害怕锦觅要做什么而已。
可他又怎么不能阻止锦觅呢。
他牵着那孩子行至宫室前,有些看不清殿内模样,却分明能如此清晰的看到锦觅靠着凭几,有着久违的笑容。
于是他辗转去了上清天,想去探寻天机,知晓他与锦觅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。
得到的消息,一好一坏。
好的是,那个孩子将会成为继武德天帝之后,一统六界的天命之子,会完成或许他无法完成的事情。
而坏的是……他是锦觅的孩子,是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,花神后裔。
天劫会在他诞生后的三百年间出现,而最后的结果,是带走那个本不属于这世间的花神之女。
润玉将自己关在了七政殿好几日,他知道,他想要锦觅活着……
邝露入内时,顺着他的目光,看着那个藏在角落里头的小床,摇摇晃晃的很可爱,她约莫猜到了润玉所思,于是她终于开口了,“陛下,那孩子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的。”她心里如此清楚,润玉心底的恐慌,他害怕,害怕锦觅的背叛,害怕旭凤的复活。
若要一直梦下去,那孩子就不能存在。
润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,看着这个所谓的天帝的左膀右臂,将生死之事,说的如此轻巧,轻描淡写的决定一个还未来到这世间之人的生死。
他没说话,脑子混乱的很,邝露察觉到了他的犹豫,她是如此清楚了解润玉的人,“陛下,为了留住娘娘……”
留住锦觅……
是呀,留住锦觅。
他大概是疯了,那个念头以无可抵挡的态势侵占了他最后的理智。
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……
后来,天后病了好几日,他止住了想要通传的仙娥,轻轻推开了雕花木门,殿内有些暗,与外界的光亮有些格格不入,掩上门,锦觅睡着了。
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,显得她却越发消瘦了,眼角处有着早已干涸的泪痕,润玉坐在地上,靠着床榻,有些凉,他不知该自己该如何做……
他想要留住锦觅,这是他最后的意识。
他站起身来,手很是颤抖的抚在锦觅的腹部,他所有理智全部都停留在玄灵斗姆元君那一句“天劫”上,直到,有动静轻轻碰触在他的指尖,腹中的那个,在轻轻的与他碰触。
他泛着红晕的眼尾映着温热。
当意识恢复,勉强的知道自己刚才要做什么的时候,他已在布星台了,身子冰凉的可怕,心口绞痛的无法喘息,让他无力的蜷在这星月之下。
就在此刻,他骤然回眸。
看着那个站在星月之下的女子,他于绝望之中,喊了声,“觅儿。”
她居然过来了,微微笑着,再然后,她抱住了他,仿佛是仅存的温软,润玉如此清楚,若魇兽将这个梦境吐出来,必然是黄色的。
璇玑宫月色清冷。
锦觅靠着窗棂,瞧着星月流逝,她觉得有些冷,想起几日前在七政殿外所闻,更觉得,冷。
情这个字,实在有些可怖吧。
来时汹汹,却不知何时荡然无存的消退。
“我这一生所求不多,只求每日多爱我一点,日日复月月,月月复年年,年年复此生,无妨爱我淡薄,但求爱我长久,可以吗?”
那声音仿佛一直在回响……
长久这词,实在太难了吧。
什么是天命之子,锦觅不知,什么是天劫,她也不知。
所知晓的,无非只是天帝与上元仙子密谋,欲杀她腹中骨血。
她忽然想起了,原本她嫁给润玉的初衷是什么,复活旭凤,应龙灵魄,可复活旭凤。
好大的谎言呀。
这世上哪有什么复活旭凤的法子,有的,只是依靠从她口中传出的谎言,而想要复仇的荼姚。
火神总有一日会复活的。
这个谎言经过她的佐证,在六界暗处弥漫,越来越多似鎏英这样的人物归入荼姚麾下。
“他让我丧夫丧子,我让他最心爱之人杀了他的骨血,本就是理所应当。”
这个真相在她怀上孩子之前,就已经被揭穿了。
那个谎言,她想要告诉润玉,可在七政殿外,她听到了邝露在问他,“陛下,那孩子本就不该存活于世的。”
润玉没有说话……那种沉默和安静,让她害怕。
她再不敢说出口,她不敢告诉润玉,临渊台的荼姚被她私放了,更不能将嫁给润玉的原因告诉他,于是她在这等折磨之中,发了疯一样的想要保护元君。
她如此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活下来,她害怕润玉害他,害怕六界任何人害她,于是她每日的吃食都会再三检查,在这种惊恐之中,甚至于害怕看到润玉和邝露。
就在这种提防与惊惶的日子中,元君出生了。
天界浮华,笼在澄明之下,水雾架着虹桥,只在刹时衬起宫外花茂盛开。此等异象,是润玉没有料到的,他明白玄灵斗姆元君的话,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,将会统一六界,可那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……
那个孩子,会在三百年内带走锦觅的命。
润玉站在殿外已良久,直到婴孩之声响起,仙娥恭贺之声此起彼伏,他撩起衣袍,缓步入殿,离珠抱着襁褓,“陛下,是位嗣君殿下。”见势就要将孩子抱给他。
润玉有些手足无措的抱了过来,那孩子的身子很软,软到仿佛稍微用力,就会疼痛的大哭一般,可他分明没有哭,安静的很。
他没有问询锦觅,而是将他抱走了,取名元君。
只是彻夜未眠的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,小床微微摇晃,是元君自己在用灵力操控,他太聪明了,甚至已经知道怎么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。
锦觅没有过来,而是在身子恢复之后去了上清天,她想去问询元君的命格,得到的自然是只是那所谓的三百年天劫,但玄灵斗姆元君又怎会告知,这天界是由她来应。
锦觅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,她知道,荼姚暗自以火神名义蓄兵,而这一切是基于火神复活的前提,六界会有不少曾崇拜火神之人,想着以应龙复活火神。
于是她想着, 以她一瓣霜花维系元君的性命……
她日日夜里都会去偷偷看元君,每日夜里离开的时候,荼白衣衫总在回廊之处,那时的润玉想着,若是锦觅开口,只要开口坦白复生旭凤之事,再告诉他,她很爱很爱这个孩子……
那他会毫不犹豫的相信,可锦觅一直没有。
直到润玉亲眼看到锦觅剥离元君的真身……他终于知道,他永远也不可能为了保住锦觅而去杀害他们二人的骨血。
他想让元君活着,比想让自己活着的意念更甚。
那是润玉第一次对锦觅动手,甚至于扼住锦觅的咽喉,可最终还是松开了,他没有说话,锦觅也没有说话。
润玉想着,或许他永远都要和锦觅如此了,如此互相折磨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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